多个政府部门的林业系统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已经意识到桉树林对生态的影响，未来将逐步退出桉树林。这一政策将给以桉树为原料的造纸、制浆等林业行业带来不确定的变数。

特约记者 吴绵强 广东清远湛江

或许，124年前把桉树带到中国的意大利人根本没有想到，如今这种观赏植物会作为重要的工业原料在中国南方大规模种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产业链。

桉树以生长迅速而闻名。从种植到成熟仅需5-7年。它的木材可以制成纸和人造板，它的叶子可以用来提炼桉树油，它的树皮可以用来发电……作为世界上生长最快的三种树种之一，桉树正在成为中国使用最广泛、最具竞争力的经济发展引擎。

然而，近年来，桉树一直被“荒谬”，“桉树是水泵和施肥机”，一些地方政府发布“桉树禁令”……这一切都震惊了业界，也引起了广泛关注来自社会。

十多年来，桉树在广东珠三角地区广泛种植，对消除荒山、增加林区经济效益、促进林业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带来经济效益的同时，也逐渐显现出存在的问题，如单一树种长期连续高强度种植、轮作周期短，导致土壤肥力下降等。

时代周刊记者用两周时间走访广东清远、梅州、湛江等地，探寻广东省桉树种植及经济脉络。

据不完全统计，已有多家上市公司在广东地级市造林，并建立了自己的桉树高产林基地，为自身产业发展提供物质来源。

现在广东省政府正在调整林业产业政策，新的十年绿化工作路线图明确提出要改造布局不合理的速生林。目前，广东多地已下达“禁令”。

多个政府部门的林业系统工作人员告诉时代周刊记者，他们已经意识到桉树林对生态的影响，未来将逐步退出桉树林。

这一政策将给以桉树为原料的造纸、制浆等林业行业带来不确定的变数。未来广东桉树产业格局值得关注。

一亩桉树净利润超4000元

目前，广东省桉树林主要分布在湛江、清远、肇庆、梅州等地，湛江拥有360万亩桉树高产林，是全国最大的桉树高产林基地。被誉为“桉树王国”。

5月中旬，时代周刊记者驱车100多公里来到广东省清远市。广清高速上，最受欢迎的“风景”是桉树林，绿树成荫。

这样的“风景”在清远市清新县114省道周围也可以看到，沿途有绵延十余公里的桉树。

早在2012年，广东深圳、江门、高明等地围绕桉树的争论就十分激烈。

“桉树带走了土地的肥力，周围的庄稼都很难长出来，”几位当地居民在清远市清新县走访时告诉记者，“我们都靠桉树为生，虽然我们知道多么强大，但为了一个家庭，真的没有办法养家糊口。”

清远市林业局高级工程师、林业处处长曾布根从事桉树种植10余年。他介绍，当地村民对种植桉树颇为反感。生态环境，影响水质安全。

此外，速生林只消耗土地，不养活村民。一位刘姓村民告诉记者，速生林特别“肥”。如果你不赚钱，你也会延迟种植其他作物。”

虽然一直存在争议，但桉树带来的经济效益还是有目共睹的：从桉树种植到育苗，再到木材运输、木材加工，再到木材销售，一条“桉树产业链”在清远逐渐形成。

一位林农向记者算了一下：一亩地种植了80-120棵桉树。按五年伐木的生长周期计算，一亩桉树可产89立方米。

速生桉目前的价格在每立方米600元左右，因此每亩土地毛利近6000元。剔除树苗、人工、化肥等成本，净利润4000多元。在清远，普通农民家庭的山区面积在几十亩甚至上百亩。

5月16日，时代周刊记者在庆新县114省道上看到，路边有不少木材市场和伐木场。老牛桉树油，四川人，早年来这里打工，“植树、砍树、运，无所不能”。

据他介绍，桉树的大规模种植吸引了很多外国人来这里谋生。他们有的在林场从事森林保护工作，有的长期种植砍伐树木。他们的手被树液染成了黑色。路边的摆渡车亭里，不断有很多小广告，标有苗木销售等信息。

根据清远市林业局提供的数据，清远市目前共有速生桉林200万亩。

除了影响生态环境，桉树林的产业链正饱受巨大争议。一些村民虚报桉树林面积。肇庆一位老板介绍，他在佛冈、肇庆等地的林地正在被砍伐，部分林场砍伐后的收成远低于预期。

“一方面是前些年被台风吹走，减少了木材的产量；另一方面，砍伐树木后，才发现当时租用山的区域“其实水分很多。林场总数应该是10000，如果有很多英亩，实际测量只有8000英亩左右。”

多位林业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桉树林面积“注水”几乎已成为行业潜规则，多数林场实际产量低于按面积和面积计算的理论产量。单位产量。他认为，该地区“注水”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大部分是主观的不实报道。

有的村民根据史料虚报，很多村集体发放林地时，多是估算。有人来包山种树，在历史资料的基础上筹集一点点，以获取更多的租金。

随着桉树产业的发展，很多投资桉树的老板都是非林业人士。“他们急于覆盖大山，又不知道如何准确地测量面积，所以他们吃亏。”

时代周刊记者在国土资源网站上看到，清远县、英德市等地的许多桉树林业主急于出让数百甚至数千亩的桉树林。如果你输了，你就赚不到钱。”

桉树林的一系列纠纷接连不断。为此，许多林业部门成立了纠纷调解委员会，解决辖区内农民与种植老板之间的林业矛盾。

被误解的桉树？

桉树于 1890 年传入中国，当时一位意大利使节将桉树带到中国。1990年，在桉树传入中国100周年之际，有数百种外来桉树种。并且桉树的经济效益可以得到体现，桉树在未来工业生产中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基于此，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在广东湛江成立了“国家林业局桉树研究开发中心”。

国家桉树研究机构主要承担组织协调全国桉树研究和科技成果推广工作，承担国家重点研究项目、国际合作项目和省（市）项目，负责相关科技成果的推广和应用。技术成果。

该机构拥有多项研究成果。1999年至2004年，中心专家研制“耐寒桉树种质资源改良栽培技术”。

随后桉树油，2001年1月至2006年12月，《桉树大径材栽培技术》发布，促进了桉树的生长。

除了技术，桉树的品种多年没有增加。“十年来，桉树品种研究没有任何进展，”国家林业局桉树研究中心副主任、造林专家张国武告诉时代周刊记者。

在张国武看来，中心专家的课题研究已有100多项，但近十年来，突破并不大。

张国武说，桉树的繁育分为三个阶段，即种苗、扦插苗和组培苗。目前，苗木已基本淘汰。

其次，扦插苗管理繁琐，涉及母苗。如果管理不好，会影响桉树的发展质量，所以过程比较复杂，现在市场上基本没有这种东西。

最后是组培苗。组培苗的种类很多。最主要的是黄心土，也就是黄泥。它用塑料袋包装。幼苗很重。如果种植时将塑料袋剪掉，成活率会降低。

经过张国武团队的研究，他们尝试用可降解布质材料作为包装直接栽培，提高了成活率，得到了广泛应用。

桉树的品种很多，目前达到900多个，但实际生产使用的只有10多个，应用最广的也只有3-5个，如巨桉、广林9号等。

张国武说，目前广东当地种植的桉树品种一般为和广林9号。关于桉树品种的研究，10多年没有太大变化。有一些新开发的品种，但耐寒性不高。

桉树属亚热带植物，耐旱、耐寒，因此在地理上仅限于北纬25°以内种植。现在唯一需要克服的就是桉树的耐寒性。“如果开发的新品种的抗寒性向北移动一个纬度，那将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

随着桉树的经济价值不断扩大，围绕桉树的争论自 1980 年代和 1990 年代以来一直没有消除。

桉树的争论主要集中在对生态功能的影响上。据国家林业局桉树研究中心专家介绍，桉树被人为误解。

国家林业局桉树研究中心党委书记、副主任、中国林学会桉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谢耀建表示，人们对桉树的质疑主要是因为人们对它的认识不够。 .

谢瑶坚持认为，桉树长得快，吸收了很多养分。因此，如果需要施肥，可以用任何缺乏的东西来填充土壤。一般来说，没有问题。

关于生物多样性问题，谢耀建认为，研究表明桉树不具有化感作用，可以与其他植物和平共处。

张国武认为，除此之外，还有种植不合理的问题。许多桉树林的业主为了高产，在桉树林中超大规模种植，导致桉树周围没有土壤空间供其他植物生长。

据国家林业局桉树研究中心最新统计，全国桉树总面积约400万公顷，主要分布在广西和广东。这两个省的桉树面积占全国的80%以上。其中，广东种植面积超过1650万亩。

速生林概念火爆资本市场

尽管桉树仍存在争议，但作为速生林的主要树种，桉树一直是资本市场的热门概念。

目前，广东卫华股份有限公司的重大资产重组正在引起资本市场的轰动。而这家来自中纤板制造的老牌上市公司，在广东打拼多年。

其2013年年报披露，“公司通过自建、自营、合作合资等方式，建成速生林基地60万余亩”。

在林产品加工领域，谁拥有丰富的储备原料资源，谁就是最终的赢家。广东省林业资源丰富。据时代周刊记者统计，在广东深耕速生林的造纸和国外财团较多。

根据卫华2011年、2012年和2013年1-7月的审计报告，公司在梅州、清远、阳春、惠州龙门县、广州市和广州增城区拥有5家子公司。

令外界瞩目的是，这五家公司均于2002年8月至10月注册，位于清远市清城区，是伟华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公司。

清远市拥有200万片速生林基地，是广东省林业资源最丰富的地区。时代周刊记者发现，两家上市公司和一家外国财团在该地区拥有大片林地。

5月17日，记者来到清远市。据当地知情人介绍，该林地分布在清远市多个县市，是当地大型速生丰产林木企业。

记者沿着114省道来到庆新县龙井镇和河云镇，两镇交汇处有一个陶瓷工业园，园外有许多郁郁葱葱的林地。

卫华2008年半年度报告披露，清清县政府征用土地约3万亩用于建设“云龙产业转移产业园”，涉及公司速生丰产林基地约12870亩。

2008年1月3日，威陆公司分别与清心县龙井镇、河云镇政府签订森林补偿协议，获得1500万元的补偿金。

2013年卫华森林销量5.23万吨，2012年销量7.38万吨，同比下降29.13%。现阶段，卫华正面临传统林业产业的整合调整期。

清远还有一家大型高产林木公司（以下简称“金清远公司”）。该公司是金光集团（中国）投资有限公司“APP（中国）”的子公司，是印度尼西亚金光集团的子公司。

截至2012年底，APP在中国拥有20多家全资及控股制浆造纸企业，近20家林业企业，总资产1203亿元。

根据APP（中国）2011年3月的招股说明书，截至2010年9月30日，金清源公司注册资本为1亿元，APP（中国）100%控股。

清远市当地一位知情人士告诉时代周刊记者，该公司是清远当地最大的速生林生产基地，林场主要分布在英德市等地。种类”。

截至2010年9月30日，APP（中国）在广东省的林地面积为66万亩，全部为桉树。

2009年10月，随着国家林权制度改革，截至2011年3月左右，APP中国在6个省共拥有林地498万亩，其中399.4万亩林地取得林权证. “从目前来看，本次改革有利于明确公司相关林权。”

此外，上市公司吉林林业()一直在清远市下辖的县级市连州深耕。成立于2008年7月14日，注册资金5000万元，主要经营刨花板、贴面刨花板等。

此外，肇庆市还是广东省桉树林种植基地。福建永安林业（）在肇庆拥有桉树林。

2007年，永安林业有限公司共同投资设立“”。

新公司注册资本为1.5亿元，其中：永安林业出资6000万元、2000万元、7000万元。

公司成立后，将出资本次收购的控股权，剩余资金用于收购林地等林业投资项目。

据悉，该公司位于广东省肇庆市怀集县。公司拥有林地33.07万亩，其中已建成桉树林20.5万亩；林地使用权为30-40年。

“禁酒令”背后

火热的资本市场很可能会受到政策的影响。

5月17日，清远市林业局高级工程师、林业科科长曾秋根告诉时代周刊记者，根据广东省林业厅的布局，全市将逐步退出桉树林，种植其他类型未来的高产林。

清远是广东省主要的林业城市。其林地面积、森林面积、森林蓄积量和森林覆盖率均居全省前列。曾秋根还为记者列出了一个时间表，“未来五六年，尊重业主意愿，逐步退出以人为本的项目。”

这个计划的背后，是桉树林带来的一系列纠纷。广东最早种植桉树始于1954年，当时广东雷州半岛的国有林场开始大规模种植桉树作为建筑材料。

从此，桉树在广袤的南方大地“遍地开花”。截至目前，广东速生桉林面积已达110万公顷。

广东第一轮桉树开发始于1988年至1999年，当时有10个来自泰国和新加坡的外商投资造林，分布在河源、惠州、江门、汕尾、阳江、湛江、茂名、肇庆、云浮、韶关、清远等地。等等。第二轮高潮是从2003年到2006年，上述地区的桉树林进一步扩大。

以桉树为主的商品林解决了全省60%的自用木材。“桉树是垄断植物”的生态问题在2005-2006年达到顶峰，部分地区民众陷入恐慌。为此，广东省林业局于2006年专门下发《关于发展桉树人工林的意见》为其正名，明确指出桉树无毒无害，适度适度发展符合顺应广东经济发展的需要。

在这样的政策背景下，桉树在广东经历了6年的快速发展。2012年，广东省省长朱晓丹出席全省林业工作会议，研究部署新一轮广东十年绿化工作。

朱晓丹说，需要4年时间，改造布局不合理的速生林1000万亩，实现全省以地方阔叶树种为主的混交林覆盖。

政策一出台，广东各地纷纷出台法规政策调整桉树造林政策，各种桉树禁令接踵而至。

2013年7月，当时的广东省增城市发布了对桉树的禁令。根据规划，2014年，增城公路两侧景观桉树和村民房屋前后零星的桉树将被拆除；2017年，增城25万亩桉树林将彻底消失。

当时，增城市副市长江惠雄解释说，桉树林对植被、水源、生态的破坏非常严重。拆除它们是增城实施大型生态工程的一部分。

事实上，早在2013年3月，增城砍伐桉树的消息一出，就引起了国家林业局桉树研究开发中心众多科研人员的不满。

他们共同给媒体写了一封信：“我抱怨桉树”。他们认为，增城对桉树造成严重生态破坏的罪名是“没有根据的”，希望增城在清白前拿出事实依据。

近年来，广东各地对桉树的态度有所不同，大致可分为限制开发和严厉禁止两种。

时代周刊记者统计了广东21个省市，发现到目前为止，基本上没有鼓励种植的地区，但揭阳、河源、佛山、江门、云浮、梅州、广州都已经明令禁止种植。

回到最开始禁桉的地区，属于佛山市高明区。2004年以来，当地先后发布了3个“桉树禁林令”，但速生桉种植规模却有增无减，从2004年的15万亩，到2010年的34.38万亩。

然后是位于西江南岸的云浮市。自2006年起，云浮市已停止在全市种植桉树。

桉树引发的各种利益博弈和冲突博弈层出不穷。2008年，河源市下发《关于处理桉树种植遗留问题的意见》，暂停审批桉树种植计划，暂停山地出租，暂停桉树种植。当时，河源市领导表示，河源速生桉树的大面积、单一种植​​，引发了纵火烧山、非法砍伐生态公益林等一系列生态安全问题。严重破坏了自然生态规律和生物多样性。各地都出现了荒山面积增加的不良现象。

后来，台山、江门也以保护水资源为由，取缔了桉树。2010年，台山市印发《台山市水资源保护“十二五”规划》，在水库雨水收集区禁止速生桉树。

虽然广东省各地禁植桉树，但很多靠森林资源致富的城市却没有共识。清远林业局相关人士表示，如果不种桉树，可以用雪松代替。目前，雪松树的价格暴涨。培养起来很好，经济效益也挺大的。”

对于桉树的未来，国家林业局桉树研究中心副主任张国武则较为乐观。他认为，就桉树的经济效益而言，目前还没有树种可以替代它。

张国武坦言，桉树的黄金时期已经过去，农民种植的积极性不高。这是一个很大的阻力，但发展前景还是很大的。关于桉树未来的走向，还有很多谜团。

照片由 CFP 提供